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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障》 (第4/4页)
骤然收住了步伐,额头险些撞了上去,谢云流颓然地停了下来,他恍然惊觉,他居然不知道该逃往何处。他的轻功极好,赶过比旁人多得多的路,可以立刻离开这座经年飘雪的深山,转瞬便能去到千百里之遥。可是他也知道,没有用的,他已经被困在了千百个求而不得的问题里,这世上,有比千百人更多千百倍的人,却只有这间屋子里的人,能够解答他心中既可悲,又可笑的迷障。 并不是因为,不舍得。 李忘生,你知不知道,最普通、最寻常的师兄弟,是不应当朝朝暮暮,日日夜夜,同床共枕的。 他们的被子上,也不绣鸳鸯。 师弟啊,我不想……不想…… 你故意的。 谢云流沉重地呼吸着,他将灼热的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扉上,身后的琥珀珠帘逐渐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又被一只手缓缓挑起,遂零零落落、断断续续的,荡出了玎玲玲的细碎音节。 “师兄,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李忘生站在他的身后,轻声问。 “不,没什么。”谢云流的声音更哑了。 “莫不是今晚的饭食不合胃口?”他仍在问他,好一副温柔懵懂,体贴模样。 “不是。”谢云流抬起发冷的手,捂住了额头,他还是很烫,脸烫、眼烫、心烫,这一扇被风雪敲打过千百遍的门,却不够凉。 看来,李忘生确实不记得了,他从不计较吃什么。他在东瀛贫瘠荒凉的海岛上,都能活下来,难道还在乎所谓的“不合胃口”? “莫不是嫌这床铺得太迟,误了歇息的时辰?” “不是。”谢云流的手,疲倦不堪地从额头上滑了下来,遮住了双眼。 与李忘生不同,他已习惯晚睡了,床铺得很好,不迟,他很想躺上去。哪怕不睡觉,躺着发一晚上呆,也很好。 “莫不是……” 李忘生还想再问,谢云流放下手,回过身,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气出乎意料地镇静。 “山上的月亮很好,我很久没看过了,想出门走走,你先去睡吧。” 二人又一次无言相对了,素来空旷的太极殿里,好似只余下了铜漏参差不齐的水声,一阵一阵叮叮咚咚的回响,恍如雷鸣。 李忘生定定地看着他,殿外月色空明,殿中灯烛未熄,他眸中亦闪闪烁烁,呼之欲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要从他的眼里,流滚坠落而下。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师兄还是回来吧,屋里有窗,卷起帘来,一样可以看见月亮,何必舍近求远呢?” “况且,我还有一件事要对师兄说——” 数不清是第几次了,一个人还没说完,另一个人的话,又被迫咽回了嗓子眼。适才还言辞坦然的李忘生,登时变得面红耳赤,他抿住唇,眼睁睁地望着谢云流从他端庄宽绰的道袍袖间,徐徐地牵起了一角暧昧而轻薄的浅红纱衣,轻如春梦无痕、桃花细雨,薄如沾染了胭脂的蝉翼,专为了笼住粉妆玉琢,冰肌玉骨。这分明是一件用于闺帏床笫之内增情添趣、求欢取乐的衣物,却缘何会出现在这冰清玉洁、规行矩步的纯阳宫主身上? 是了,应是李忘生追他追得急,行动之间,衣裾微散,这才一不小心,将香艳消息泄露了出来。 弥天漫地的薄纱,网住了一只风声鹤唳的惊弓之鸟。 “好,你果然是在等人。” 谢云流的喉头,不禁酸涩地一颤,他死死地捻着这层薄纱,力道之大,几欲将它捻碎。李忘生怎会做这种自荐枕席的事?他愿意相信,却又难以置信;他看着李忘生从小长大,看得太多,自然不认为他有什么了不起,也不甚可爱,却又如入魔障地渴求着他,渴得要命;他求而不得的答案,好像近在咫尺了,却又好像,远在天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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