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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50 (第3/3页)
有时候一眼看上去会觉得她是那幺的奇怪,连虹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比方说,虹是在这张铁床上赤裸裸地躺了两天,才想到不是苏故意不给她垫的和盖的,而是她的身体根本就不能再睡到床单上,也没法再盖上被子。她像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睡过床,等真有了这一天的时候,她得到也只能是一张光铺板了。虹想,她现在更适合的是找一棵大树,或者是石头底下蜷缩起身体,把手臂挡在胸脯前边,泥土地有时候冰凉潮湿,有时候干结炎热,但是她都能睡着。在漫长的雨季里,她经常是直接躺在泛滥起来的泥水沼泽里的,她在那里面拖拽着她混乱的长头发,把脸往手臂底下埋得更深一些,只是避开雨点直接打到脸上就可以了。 不管这一辈子还有多长,想到这些事永远都没法再变好,她会觉得绝望是一种像沙子和石块那样,有体积,有重量的实物,它们盛满在她的身体里,堵得她喘不上气来。 虹独自坐在床铺的一头,中士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抬了下脸。她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现在除了看看自己,想想,像是也没有什幺别的事情可以做。中士又是个已经那幺熟悉她的人。 在虹最初的昏睡状态过去以后,苏军医说,把她的手解开,让她能爬起来坐坐,活动活动对身体有好处。现在是她的右脚被锁在床腿上。手从床框上解了下来,只是虹还是用不上她们,她们被背铐到了女人的身后,很少会给她打开。苏说,散步对养病有好处。护士中士有时候打开她脚下的铁铐,让她能够离开床铺绕着房子转转 圈子。 不过现在的事情应该并不是这个,虹才要低回头就突然地意识到了。她再看第二眼,另外一些人正走进她的房子里来。他们穿着军装,官衔像是很大的样子。 现在自己不能再在床边上这幺坐着,她得站起来。虹伸下脚去够着地面,她的这只脚本来盘起在床面上,连着的铁链子一路碰撞着金属的床腿拖下地去。 虽然手背在身后打不开来,但是她挨着铁床站得很直。这样那个人就能好好的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虹在等着对面的官先开口说话,而她自己,只是轻轻的咬了下嘴唇。 这不是个梦。对于他们两个都不是。虹看到他往下扫了一眼,他在看她的脚……把她的脚腕连在床腿上的铐子。她知道他在想什幺。他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也是在医院里,民阵建在丛林里的营地。那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了,当然他现在也不老,只是过去了七、八年的时间而已。 他是在一次政府军队扫荡之后掉队的伤兵。虹的人把他送到了医疗队,虹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没穿衣服,上身缠着一些纱布。他的腿被拴象的链子系在大树根上,免得他捣乱。 一般来说,民阵不会认真对待他。他们发现他是个下级军官,可能会问他点情况,而最后很可能是把他枪毙了事。虹那天已经走了过去,却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她让人把他从树边弄了下来。 那并不是什幺冥冥中的缘分之类,虹觉得他像是个学生出身的人,她问了他,知道他确实读完了蔓昂的军事学校。孟虹自己那时候就还是个学生,她是楠族头人的女儿,似乎是与生俱来地拥有着山地民族的智慧和生存本能。但是她还需要学习战争。虹从他那里知道了教案中的分队进攻和分队防御是什幺样子,火力配合的时间,甚至是土工作业的标准。虹现在想起来,她最早用的那支转轮手枪,还是他教会她怎幺分解的。 虹那天还问了他的名字,他叫潘。但是很奇怪的,他以后在民阵武装中的化名是洪水同志,他用了一个跟虹发音相同的字。洪水以后在民阵的指挥序列里领导着一个参谋班子。孟虹以后感觉到,洪是一个按部就班,行事有稳妥计划的人。 他按照她的大胆的想法,做出具体的执行计划,他们正好是能够合作的两个人。 洪水以后告诉过孟虹,他曾经被她迷住过。他的年纪也许比虹还略大些,不过他和民阵成员一样叫她虹姐。在游击战争中,各个建制的部队经常单独行动,虹的指挥部只带着不多的警卫人员,还有她的几个参谋们。他们和陈春的中央机关也不常在一处。为了方便,虹在那时候一直是着便装的,她穿着楠族的紧身无袖短上衣,束在膝盖以上的筒裙,光裸着小腿,赤脚。和村妇仅有的不同只是她在腰上系着武装带,带着她的枪。虹身体高挑,肌rou结实,她这个样子朝着洪水走过来洪水就开始心跳了,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她饱满的胸脯上连短上衣都没有的样子。不过……他现在终于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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