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上(纯剧情章) (第3/3页)
前,就已和他无关了。 分明只是几级青阶,一道阁门,不过咫尺之距,却令他觉得,远似蓬山,迥若沧海,只堪相望,不能相近。 更何况是相亲。 不知站了有多久,只站到眉头好似也凝满了霜,但闻更楼上遥遥地打了三声,已是夜半。这声声更鼓,如撞破了梦寐的惊雷,轰然坠落,谢云流转身便走,那更声咚咚,像是犹响在他耳畔,一声比一声的紧且骤,仿佛催逼,他离开的步伐便更快更急,他亦不知自己将去向何处,密不透风的漆黑寒夜里,一重重楼台花树的影子都要向他倾压而下,每一枝花影里,都藏着同一个人轻颦浅笑的痕迹,他却不敢抵挡,他明明想逃脱,却又害怕,害怕要是当真逃过了,从此黄泉碧落,紫陌红尘,会再也寻不见他一丝半缕烟痕。他突然觉着无比可笑起来,喉头揪着心头,一阵阵地滞涩发苦,原来,穷尽这一生,他可以握着一把剑,与无数的命运相抗,却独独抗不过这一桩。原来,何止是记忆里呢,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不管他今后还会不会回到这里,他注定都只是一个被困在这山中,惨淡飘泊的孤魂野鬼了。好,真的很好,事到如今,这个人终于如愿以偿了,谢云流已成了鬼,可这个人竟还不知餍足,仍旧顽固地纠缠着他,朝朝暮暮地不肯放过他,来索他的命——忽然,他的足下深深一顿,眼前一只缟羽伶仃的孤鹤,铮铮地从寒潭芦丛间飞起,水面上一钩冰冷青白的月影,纷乱摇晃,又被断梗支离的残荷割成了极脆薄的碎片。 倘若谢云流再往前一步,就要跌进这森然刺骨的深潭当中。 没关系,这一次还是我先离开你,我永远都要先离开你,我要抛下你,永远都要第一个离开你。 但他没有跌进去,一双手臂死死地缠在了他的腰上。 单罗衫之下,隐隐透出羊脂玉般的肤光,十指秀长,右手指上,戴了一只嵌珠的旧银戒,被冷月一映,泫然生辉。 天涯此时戒。 “师兄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夜这么冷,你只穿这么点就跑出来了?”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重叠在了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说不清,听不清,一生一世,都糊糊涂涂。 谢云流一边蹙眉责怪着他,一边急忙解下肩上的黑羽大氅,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瓣月洗莲萼、花凝晓露的脸。 “披好,我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了。” 二人的语声再度绾系到了一起,牢牢地打了个死结。羽氅上犹带着谢云流的体温和味道,李忘生拽紧氅衣,抬眸望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语气是谢云流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的孤注一掷、不肯回转。听得他,他甚至要疑心李忘生已被游荡于子夜秋月之下的花妖狐媚偷换了魂魄,就像他同样不敢相信,李忘生会踏冷露而来,燕子一样地投进他怀中,一双手臂无限柔软依恋地攀绕住自己,双眸静默无声地向他诉说着,说虽然每一天,天上都飘过那样多的云,云会变绵羊,变兔子,变花,变雪,变作朝霞,变作明月……却没有任何一朵云,是我心里思念的那一朵。 我的云,只会变作师兄。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可他若不是李忘生,还能是谁呢?堂深夜永,银屏开,珠箔乱,他连鞋袜都未来得及穿好,枕痕犹印脸,是双枝交叶的芙蓉,他仓皇下堂,匆匆踏冷露而来,极浅淡的蔷薇色的唇,贴上了谢云流如月光一般凉的颊。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