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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的下人就只能拆门槛。一路从长公主府东大门直入,进入中路长园后再往北行,马车最终停在了天香堂前。谢茂乘车飞驰而入,来得太快,仍在后院处置“家事”的衣尚予不及赶到。在前院当差的管家、小厮全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天香堂侧近,不敢离得太近,更不敢走得太远——身份不够,根本没资格前来向皇帝磕头,只能不近不远地听着吩咐。先来的是衣飞石。他已经回自己的小院,烧起炭火,收拾好脸上的鞭伤,准备吃饭。因很少在家,家中执掌中馈的又是极其不待见他的长公主,吃穿用度上虽不会短缺他什么,就是有一点不便——什么都来得比旁人更迟一步。这天风冷雪寒,衣飞石十六岁上的年纪正在发育时,饿起来就能吃上一头牛。叫了饭许久不来,他就穿上斗篷准备去大厨房找吃的。路上就听说了皇帝进门,门子拆门槛的事。他心说这可坏了,陛下居然杀家来找事儿了。头皮有点发麻,心中又有一丝被呵护的暖意。衣飞石也顾不上再吃东西,卷起斗篷飞掠上房檐,一路直奔天香堂。所幸他还记得御前护卫的规矩,隔着三个院儿就从房檐上翻了下来,老老实实跟着地上有路的方向跑——一直在房檐上蹿,靠近就会被盯梢的羽林卫用弩|箭射下来——以他的身手,被羽林卫射翻倒也不太可能,可是,惊动了皇帝的护卫,这事就显得太不恭敬也太乌龙了。“陛下,侯爷来了。”赵从贵在马车帘前小声禀告。谢茂怒道:“他来做什么!”狗咬吕洞宾,朕来给你出头,你自己蹦跶出来灭火?朕为了谁!马车里传出的怒斥清晰而准确,何况衣飞石耳力极佳。隔着重重护卫,满心雀跃的衣飞石就愣住了,不敢再往前走。迟疑片刻之后,他才又往前走了一步,停在两层羽林卫的防线之外。皇帝不许他来,他来了也不可能转身走,只能找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跪下。谢茂等了半天也不见衣飞石近前说话,没好气地掀开帘子,果然看见衣飞石老老实实地跪在覆盖着轻雪的冰冷地上——就好像被自己欺负了似的。他冲赵从贵发脾气:“狗眼睛给雪打瞎了?朕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还不把人扶过来!”他这没好气地暴怒式示好,衣飞石已经很习惯了,闻言也不必赵从贵来扶,自己就爬起来一溜烟窜近马车,才要再施礼,谢茂就死死拽住了他的肩膀,盯着他涂着淡褐色药膏、依旧鞭痕鲜明的脸颊,呼吸变得极其深长。年轻的衣飞石脸上还有一点儿青涩的圆润,去西北一年,脸上的轮廓就逐渐收紧,显出了几分锋锐的英姿。这一道鞭痕印在他精巧的脸上,就变得尤其地触目惊心。谢茂突然抽出袖中匕首,猛地刺向衣飞石咽喉!他动作很突兀,手速竟然快得惊人。衣飞石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寸。当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回避时,身体已重新弹了回去,极有控制力地将咽喉要害重新放回了皇帝的匕首之下。——他能躲得过去,但是,他不能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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