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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暗心 (第2/2页)
“赵宛媞?” 点亮桌上的油灯,完颜什古吹灭蜡烛,一看赵宛媞脸色灰白,急忙放下碗,把她抱起来,让她靠着自己,扯过暖被将她冰凉的身子裹住。 “郡,郡主......” 战战兢兢,身子一阵阵发抖,唇瓣失了色,一副被吓坏的可怜模样,完颜什古好气又好笑,抱着赵宛媞,忍不住揶揄:“你是怕我怕到死?” “没,没有,我是......” 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完颜什古吓一跳,赶紧给她喂水,拍她的后背轻抚。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等她缓过来些,完颜什古说:“有时候吧,怕我怕得像是马上能死掉,有时候,又要讨好我,说你脆弱吧,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护着小婢女不要命。” 充满矛盾和纠结,既柔弱又坚韧,自己深陷泥潭,还要拼命护着别个。苦难和不幸洗濯的悲悯,如寒夜里的一星光芒,微弱扑朔,却足够可贵,熠熠生辉。 赵宛媞沉默,完颜什古不再说,端过方才搁在桌上的碗,递给赵宛媞。 “喏,你要吃的山药扮蜂蜜。” 粗瓷碗里盛着几块雪白,完颜什古仍然糙得很,山药切得粗犷,七零八落,像是削皮之后,随便剁几刀就丢下锅,与赵宛媞回忆里的“雪蜜”相去甚远。 堪比人和畜生的区别,野蜂蜜从县廨里找的,显然是留存不少时日,剩在罐底的那点儿,白得不够清透,夹含一片片絮状物,淋在大块的山药上,毫无美感。 赵宛媞却呆住,心潮涌动,惊涛骇浪。 “怎么不吃啊?” 催促她吃,完颜什古心里忐忑,又不想表露,强装满不在乎的样子,手背忽然痒起来,方才沾到山药粘液,这会儿红了一大片,蔓延到腕子,她赶紧缩起手,偷偷地抓挠。 殊不知,赵宛媞早就看见了。 山药好吃,可难削皮,赵宛媞小时候不小心沾过一次生山药,难受得很,自知完颜什古的手背为什么发红,余光瞥见她偷着抓,一时间五味杂陈。 若说醉酒那晚是察觉,在温池是怀疑,那么现在,游离飘忽的揣测完全落了实,荒诞古怪的情愫以一种离奇的,扭曲的方式闯进她多舛的命途。 前朝搅弄风云的长公主李衿娶一位世家女沈静姝为妻,同胞亲妹太平公主和罪臣上官婉儿纠缠瓜葛,赵宛媞知晓这些秘事,越觉得迷茫。 “赵宛媞?” 又叫她几次,赵宛媞陡然一惊,连忙抬起头,不偏不倚对上完颜什古幽绿的眸,年轻的昭宁郡主,没来得及掩盖的情愫,突兀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我......” 完颜什古愣住,嘴唇翕动,望着赵宛媞澄澈的黑眸,心脏突然狂乱地跳动,似乎早该发生,她张了张嘴,懵懂的情愫四处飞撞,她几乎开窍,快说出来时,赵宛媞猛然垂下视线。 她——是完颜宗望的女儿啊。 罪孽感,赵宛媞想到闯入宫苑劫掠残暴的金人,想到重伤的赵香云,一颗心迅速冷下去,她为自己差点动摇而羞愧,舀一块山药喂进嘴,用力咀嚼。 “味道怎么样?” “太甜了。” “太甜?” “嗯,”赵宛媞说,“入口滑而腻,香味淡,有絮状物,粘黏不化,这在宫里是最次的蜜,都是拿来喂给蜜蜂养花蜜,根本不会供给,更不会食用。” “而且,山药切得太大,没有牛乳调和口感,太单调。” “你!” 一通挑刺,完颜什古气得脸红,手背还刺刺的痒,正难受,火气越盛,她忽的站起来,胸脯起伏,闷得胀痛,呼之欲出的情愫迅速枯萎,不由恶狠狠道:“不识好歹!” 不想吃别吃,她怒气冲冲,走到门口撩起帘子,咬了咬牙,还是甩下一句。 “赵榛没死,你用不着寻死觅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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